西門不暗：你不知道的阮经天和台湾往事

編者按：《周處除三害》熱映。預告一個讀書活動：《波士頓書評》作者西門不暗和劉曉蕾在西門讀書聊《從阮經天到黑幫電影》。此文為西門不暗專欄。

2011年，在台北眷村的一家面馆，一副黑道大哥模样的老板说，你大陆来的啊，你们啥时来解放我们，台湾政府太腐败了！

那是我这十几年来听到的最哭笑不得的话。

眷村里出来的最有名的明星，前有林青霞，现有阮经天。只不过林青霞在台北，阮经天在台中。

大多红透的明星都有搭错车的经历，阮经天也不例外，据说他出道也是陪朋友来试镜，被导演看上。

中年的钮承泽遇到了少年光芒的阮经天，两个男人在台北的某个隐秘角落擦出了台湾黑帮片最强烈的火花。

阮经天命中有几个贵人，钮承泽是之一。

我最早知道钮承泽是20年以前了，有个北京的朋友说，西门你快看看台湾的电视剧《吐司男之吻》，里面有个男的长得很像你。

那时候我体重比现在轻40斤，还没进入大脸界；钮承泽还是个不成功的新锐导演，靠演戏养活自己。我一看，这个人五官还挺像我的，除了他的单眼皮。

《艋舺》把阮经天捧成了台湾第一小生，我去过艋舺，那地方没有电影给人的印象深。这两人又合作过几次。其中一部是华谊兄弟投资的，《军中乐园》，阮经天演一个在金门服役的小兵，这部电影其实特别好看，关于五六十年代两岸的隐秘岁月。里面有阮经天和扮演军妓的万茜一段全裸的激情戏，尺度比华谊兄弟敢拍这个题材还大。现在再看，恍然如梦，大陆娱乐资本还有这么激情的一刻。

钮承泽把这部电影献给了他的爷爷和父亲，他是将门之后，欣赏阮经天可能跟两人的出身有关系。

《军中乐园》里阮经天扮演的角色叫罗保台，里面还有个副司令官叫余守中。看到这两名字就能浮现出老蒋的“勿忘在莒”那个题词。余守中跟《周处除三害》里尊者林禄和的扮演者是同一人，他叫陈以文。

大陆观众对陈以文的陌生，说明两岸的文化隔阂已经很深了。陈以文在台湾的知名度，跟陈道明在大陆的相当。

《周处除三害》在大陆正在火热放映中，关于尊者和弟子的讨论最为火爆。关于微信群网友们深厚的政治和宗教隐喻，今天又就不谈了。还是回到陈以文。

陈以文是杨德昌的助手，副导演，在《一一》里客串过，在那部四小时的漫长电影里他就像颗流星，擦出微弱的光，迅疾被淡忘。陈以文从杨德昌那里单飞后，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导演，导演生涯可谓黑暗时光，以至于大家现在只记得他是个演员。47岁的陈以文决定从台后走向幕前，很快他就凭着《阳光普照》里的父亲形象获得当年金马奖的影帝。那是华语电影里一个经典的父亲形象，一个分裂的，恨之深爱之切的父亲，一个为了儿子可以搭上自己一切的父亲。可以与之对照的是奉俊昊的《母亲》，亲情中的爱和人性中的恶，极度扭曲的母亲形象。

有大陆网友说，陈以文的那张尊者画像，造型是影射罗大佑，理由是《周处除三害》的制片人是罗大佑的前妻李烈。这比导演的脑洞还大。拿了金马奖之后的陈以文这些年来是台湾影坛的大佬了，诸多热门电影里有他的身影，比如《大佛普拉斯》。现如今，知道他的台湾年轻人比知道罗大佑的多。

电影红了，导演的争议就自然多。但《周处除三害》有点例外，电影没红之前，导演涉嫌抄袭的传闻就满天飞了。

事实上，黄精甫从出道以来就伴随着各种非议。阮经天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最后，回答记者提问，“你说到导演啊，那就是个疯子”。

黄精甫是当年刘德华新导演计划选中的六个年轻导演之一，但这个头衔早就埋没在他的另类和非主流的生涯里，娱乐圈是典型的成王败寇，关于刘德华慧眼识宁浩的故事在中文网络上到处流传，但其他五个年轻导演早被人遗忘。龙年的这个春天，风水轮流转，刘德华和宁浩败走麦城，黄精甫十年磨一剑，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黄精甫从第一部作品开始就是缝合怪，把水龙头缝到了人的身体上，再后来，他把最后的晚餐的场景放到了电影海报上。在题材的探索上，他学大卫芬奇，在叙事的风格上，他是昆汀的模仿者。有人说他带有香港黑帮电影的痕迹，我看不如说他是韩国黑帮电影的学习者，里面打斗的场景换成崔岷植和李政宰的头像，跟韩国电影没啥两样，毕竟香港电影在无间道之后已经沉寂太多年了。

搞艺术的人得有点神经质，黄精甫在这方面有台湾的气质，而不像香港那么商业化。至于他那些隐喻，也不是啥高明玩意，搞得太复杂了，佛教关公基督教，各种元素叠加，难怪别人说他缝合怪。大卫芬奇的《七宗罪》，昆汀的《杀死比尔》朱玉在前了。

至于在微信群里各种解读隐喻的网友，比导演还戏精，我对《周处除三害》导演的评价是，实际能力超出了他想驾驭的题材，但是他翻车现场很精彩，正好翻进了观众们的口水里。

还有网友在琢磨程小美背上的刺青是什么意思，跟剧情有啥关系。其实那是演员王净自己的刺青，西里尔字母，灵魂的意思。倒是跟剧情高度吻合。

台湾的黑帮电影，在《艋舺》之前可以说道的不多。不像香港，80年代有英雄本色，喋血双雄，21世纪有无间道系列。有一批标杆式的演员和导演，比如周润发，李修贤，万梓良和吴宇森，刘伟强。跟台湾竹联帮有关的电影，还是梁家辉主演的香港电影《黑金》，而台湾人自己拍的黑帮电影，比如以牛埔帮为原型的《角头》三部曲，影响力就局限于台湾地区，在大陆影响甚微。《艋舺》可说是台湾第一部真正跨出台湾的黑帮大片。即使是陈以文主演的《阳光普照》，影响力也只在岛内，不然不用等到多年之后，大陆观众才要去认识这个金马奖影帝。

再回到阮经天。

阮经天传出来的绯闻，比他拍过的电影还多。巧合的是，在阮经天的女友和绯闻女友里，一个叫许玮甯，一个叫张钧甯。甯通宁，南京的简称。台湾女生里用甯做名字的不鲜见，至少从名字里可以看出跟大陆千丝万缕的关系。阮经天和钮承泽，他们作为台湾土生土长的人，但作品和生活中，还是能觉察出祖辈和父辈的痕迹。

《周处除三害》电影完成度是不如《艋舺》和《阳光普照》的，但话题性特别高，带来的口水和票房不成正比。我想这正是这个时代的特征，提供些政治和宗教方面的隐喻，又刚刚好达到了部分网友的认知水平，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微信群聊个热火朝天，既能体现认知水平，又能鄙视下只会谈论贾玲减肥的群体，一举两得。

说来还得感谢黄精甫，这个能力有限却有无穷艺术抱负的缝合怪。

别人从电影里收获了诸多人生哲理，我搜索出了阮经天的各类绯闻。

竹联帮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谈往事，而台湾始终没有出现过韩国《与犯罪的斗争：坏家伙的全盛时代》《阿修罗》那样的电影，深度揭示政坛和黑帮勾结的电影。

岁月流逝，阮经天跟宋祖儿传绯闻，都被比喻成父女恋。想当年，他还是青涩少年，出现在偶像剧里，直到钮承泽的各类作品里。

突然一想，阮经天不是小生了，他都40多了。

还有什么不能成为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