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贝茨|超凡领袖的出现与incel的兴起:特朗普和马斯克的極右粉丝是如何炼成的?
编者按:incel的全称是involuntary celibate ,意指非自愿独身的男性群体。他们一方面把自己在爱情上的失意归结于女性本身,另外一方面甘于独身的现实,在互联网上连声通气,把玩世不恭和犬儒作为一种身份标签。在今天,incel已经不止于一个亚文化群体,而是成为新的威权主义和民粹主义的基石。全世界的威权主义政权,无不利用、刺激incel群体的情绪、恐惧和政治幻想,以此成为进行新一轮的猎巫。他们的对象不只限于女性,已经变成了任何与他们意见相左的群体。
无论是在美国的twitter和reddit还是在中国的虎扑与NGA,尽管意识形态大相径庭,但是我们依然得以勾勒出incel群体的大致轮廓,万斯口中的“无孩爱猫女”和简中互联网上代表着境外势力的“拳师”首先是他们猎杀的对象:他们把自身的境遇归结于自己无力改变的社会现实,女性爱慕虚荣、势利、天生不具备理性的思维,笃信只有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世界才可以改善自己的境遇。他们深信各路阴谋论,认为目前的政治秩序和法律早已腐坏,坚信自己所代表的政治势力终将改变目前这个不公不义的世界。他们不再是阿伦特笔下散沙化的个体,相反凝聚力和行动能力极强,对于领袖和意识形态忠贞不二。
而理解这样的群体,不是标签化一类和我们共同生活的人群。理解他们成长的土壤与近十年来全球性公共舆论和民主制度的败坏,是制止这种新时代的虚无主义和政治狂热的第一步。
本文摘自《隐秘的角落》,由出版社授权发布。
作者=(英) 劳拉·贝茨
译者=李少波
如果我们对这些阴暗的网络社群如何渗透到主流意识中感兴趣,我们就必须关注那些设法弥合互联网与现实之间鸿沟的个体人物;那些一只脚站在论坛、红迪子版块和“chan”系列平台的黑暗之中,而另一只脚牢牢地踩在媒体平台、政治影响力和黄金时段电视的坚实基础上的人。
战略对话研究所的雅各布 · 戴维告诉我:
我们正在目睹极右翼的观念变成主流文化的组成部分—通过拥有更多核心意见领袖,他们可以呈现出一种相对净化版本的意识形态,这种版本更容易让人买账,也似乎更加可以接受,这在很大程度上为更多边缘成员推进这种意识形态打开了大门。
但是,为了成功走私这批充斥着分裂、恐惧和煽动仇恨的意识形态的货物,他们就必须予以微妙的平衡。那些将互联网极端趋势引入到电视广播和客厅的男性,也必须继续讨好网络社群的居民,与能引起喷子和男性圈成员共鸣的意识形态基调沆瀣一气,同时将他们的信息塞进“合理”辩论和受人尊敬(如果不受欢迎)的观点的包装里,以供公众消费。简而言之,他们需要使用狗哨式的措辞、经过加密的语言,有时甚至是明显自相矛盾的表达。
这些男性中的一部分正在利用由男性圈社群推动的趋势为自己谋利,也许他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们讨好的是什么样的人群。对其他人来说,吸引特定群体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对于唐纳德 · 特朗普(Donald Trump)及其顾问(如前首席策略师史蒂夫 · 班农)这样的政治人物而言,向极右翼和男性圈社群发出“狗哨”大有益处。这类言论(例如,特朗普曾嘲笑四名民主党美国公民和有色人种国会女议员,让他们“滚回”他们的母国)在经常访问极端主义网站的民众中赢得了热烈的掌声。但是,为了避免疏远更主流的支持者群体,保留看似合理的否认余地也很重要:他们通过公开否认种族主义和白人至上主义来实现这一点,即使其言论似乎传递了完全不同的信息。
对于男性圈追随者所崇拜、引用和支持的许多代表人物而言,维持这些群体的同情和忠诚,同时实际上对他们持有蔑视的态度(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表演出来的),也是非常有利的。
还有达鲁什 · “我目前不认同自己的搭讪艺术家身份” · 瓦利扎德(編者按:這是X平台賬號名字)。他在2019年进行了一次关于其宗教觉醒的巡回演讲,同时通过他的书《白日交欢》、《把妹达人:如何遇见、吸引和约会富有魅力的女人》和《最好的鲁什》(“这些书涵盖了我在追求随意性行为的过程中学到的所有经验教训”)大量捞金。米洛 · 伊安诺普洛斯是极右翼的宠儿,他泄露的电子邮件显示,他曾多次向极右翼的新纳粹和白人至上主义者征求关于他在布赖特巴特新闻网站发布的作品的意见和反馈,但他也声称:“‘另类右翼’是当下正在使用的一个词……我与它没有任何关系,对它毫无好感,也没有兴趣与它联系在一起。”罗斯 · 杰里斯是搭讪艺术的创始人之一,他们网站的标题是“认识更多火辣性感的女人并与她们上床”,然而他却很认真地告诉记者:“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男人,我已经升级了。我已经超出了我自己的营销推广……这种信息传递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与我作为人类的身份产生共鸣了。”
他们的否认和伊安诺普洛斯的以下说法在可信程度上没有什么差别。在2016年的一个晚上,当他在达拉斯的一家卡拉OK酒吧高唱《美丽的阿美利加》时,他声称自己的“严重近视”令他根本不可能看到著名的白人民族主义者理查德 · 伯特兰 · 斯宾塞(Richard B. Spencer)和其他人一起正在几英尺外举起手臂行纳粹礼。
许多来到男性圈社群和论坛的男性都处在很脆弱的状态下,他们往往身处困境,急需他人的支持。社群的领导人物,这些“偶像”,承诺会带给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救赎、成功和胜利。但现实情况却是,这些人更关心自己的声誉和利益,而不关心追随者的实际需求,甚至也不关心他们的事业能否成功。
不妨以“男性之声”创始人保罗 · 伊拉姆为例。伊拉姆经常在他的帖子中训斥和指责他的读者,因为他们没能为被自己高傲地宣称“应该囊括数百万人的事业”提供足够的财务支持。有一种方法可以让网站访问者感到羞愧,从而掏出现金,那就是吹嘘追随者的奉献精神,说他们从微薄的失业支票中拿出100美元捐赠给了这项崇高的事业。令人感到尴尬的是,伊拉姆此前曾表示,“男性之声”的忠实粉丝捐赠的钱将用于技术平台、服务器和授权费用等方面,但他最终不得不承认,网站每年约12万美元的收入中有一部分未具体说明的资金直接进了他的口袋。虽然缺乏透明度且没有实现公开透明的可能性(伊拉姆曾在一篇博客文章中写道:“‘男性之声’不是一个慈善机构,财务记录不是公开记录的事项,将来也不会公开。”),然而伊拉姆令人怀疑地坚称“当然,我个人的财务所得从来都不是‘男性之声’的目标”,却仍然足以令其支持者感到放心。
这些男性会利用最脆弱的支持者的钱来中饱私囊,同时鼓吹其他人才是真正压迫男性穷人和失业者的人。
然而,当我们考虑到他们以何种方式与这些支持者交谈和谈论他们时,我们对于像伊拉姆这样的男性为何乐于从坚定的支持者身上赚取钱财,同时又指责他们没有做出足够的牺牲,就不会那么大惊小怪了。2015年,伊拉姆在油管上发布了一段看似喝醉了的视频,其中有15名男子喝着啤酒,用极度厌女和暴力的语言谈论知名女权主义者。然而,当一些男权活动支持者表达了他们的担忧,认为这段视频可能会被运动的反对者用作武器来攻击运动时,伊拉姆在油管公开谴责和嘲笑这些男性,指责他们“反应过度”,并将这些批评者描述为“一类特别无用、负担沉重、耗费精力的虚假活动家”。
关于伊拉姆对他赖以建立个人声誉的男性支持者的态度,另一个相当明确的线索来自一篇题为《对受困扰的男性的公开回应》的博客文章。在这篇写给“数百名”男性的文章中,他声称这些男性在被“欺骗”或“拖进泥沼”或眼见着自己的生活被“腐败到令人发指”的反男性社会“摧毁”后,与他定期保持联系。这些男性正遭受着他所厌恶的疾病,代表着他称要用一生来帮助的“受害者”。那么,伊拉姆是怎么回应这些男性的呢?“去你妈的……活该……别他妈烦我,找别人解决你的问题去。”伊拉姆写道,除非他们准备“拿出他妈的五美元来帮助我们”,否则他们绝对不能指望他能帮忙。他接着补充说,他们的处境是绝望的,“他们完蛋了,没有任何人能帮他们”。他明明声称他们应该与他一起,像勇士一样解决这个社会的弊病,然而这番话立即与它产生了冲突。
然而,如果伊拉姆等男性能够创造出一个残酷而可怕的世界的形象,将其很不公平地摆在男性面前,让追随者相信他们注定要失败,并把自己描绘成救赎的唯一希望,那么伊拉姆们就会因此获得很多利益。以此语境去理解,就更能解释得通了。如果这些男性无法摆脱他们的问题,或者找到富有建设性的前进道路,他们就会沦落到继续留在男性圈的痛苦行列中,消费更多伊拉姆提供的内容,并继续通过点击、点赞和捐赠来巩固他的个人形象。像伊拉姆这样的人没有动力去帮助他们的追随者继续前进,或解决他们的问题,因为这些“名义领袖”依赖这些男性相信系统性歧视的存在且不可避免,并由此得到他们的盲目支持。
如果搭讪艺术家能够向无意中浏览网站的害羞青少年承认,他们之所以缺乏浪漫爱情经验并非由于对某些复杂心理技巧的无知,而会随着年龄和身心的成熟而逐渐通晓其奥秘,那么这些搭讪艺术家就再也不能通过传授诱骗女性上床的“秘密”来赚取数以千计的美元了。如果诸如J4MB的迈克 · 布坎南和其他男性圈英雄能够承认,他们所抱怨的许多问题的真正根源是社会对男子气概的刻板印象,那么他们就会陷入困境。这样做存在一种风险,会令崇拜他们的追随者得到解放,令他们能够建设性地解决那些被刻意噤声的问题,或者令他们能够寻求到真正的支持。这些论坛偶像和假先知实际上完全可以在消除性别刻板印象方面做一些工作。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们在对其追随者伤害最大的问题上一意孤行。他们鼓励男性更紧紧地抓住已经不合时宜的男性形象,暗示他们坚守这些陈旧而僵化的观念是一艘救生筏,而实际上它正是将许多男性拖到水下的暗流。
这些男性不仅容易受到搭讪艺术家虚假承诺的影响,把性当作一种商品,把女人当作一种物品,他们也很容易成为兜售个人蜕变的半精神呓语的营销目标。以此为背景,瓦利扎德和朱利安 · 布兰克等搭讪巨头从游戏新兵训练营到“自助式”研讨会的转型就很容易理解了,因为这能使他们以一种新的方式继续剥削相同的受众。
男权活动家总是幻想着回到一个性别角色陈旧的乌托邦时代,因为正是这些价值观和角色最先驱使着大批男性去访问其精神领袖的网站,参加他们举办的研讨会。男权活动家鼓励越来越多的男性去尝试践行注定最终会失败的男子气概的有毒理想,由此推动着恶性循环,将一波又一波愤恨不满、伤心欲绝、羞愧难当的男性直接带入由厌女、责备和怨恨编织而成的网络之中。这个过程既心机巧妙又自私自利。
那些通过表达男性圈刻薄言论的相对净化版本而从中获益的人,总是非常谨慎精明地选择他们的言辞。他们与直接吸引极端厌女者的意识形态共舞,又非常精确地站在可接受言论的正确边缘,用事先声明和先发制人的辩护来表述他们的理论,总是准备好辩称他们的话被断章取义或误解了。
他们还非常善于运用反讽和所谓“讽刺”来掩盖其真正的意识形态,并使之变得合理化。这将产生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影响。由于言论自由的掩护,这种做法会使他们的批评者变得无的放矢。它将他们定位为时髦且斗志昂扬的战士,专门对抗那些一本正经、毫无幽默感的进步人士。这就吸引了被其表象所迷惑的极右翼铁杆追随者。它还为尚未走向激进化的人群提供了一个门户,对他们来说,最开始的幽默“讽刺”可以慢慢地转变为真正的信仰。
正如丽莎 · 苏吉拉所言:
他们异常聪明。他们显得自己很前卫、很酷——而这正是反主流文化的吸引力所在。这并不是新鲜事……这种做法挑战常规,抨击错误的政治正确,总是能吸引观众参与进来,但他们又往后退一步,然后举起双手说:“好吧,我们从来没有鼓励人们对此采取实际行动!”或者像米洛 · 伊安诺普洛斯这样的人——他总是说“哦,不,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之类的话。所以他们很聪明,没有把自己完全与这些群体、运动联系在一起,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在迎合这些群体和运动的意识形态,因为他们想要争取受众,想要获得关注,想要得到支持。
我们不必对这种故意使用“反讽”来掩盖仇恨信息的做法进行猜测——具有厌女和白人至上主义倾向的安德鲁 · 安格林(Andrew Anglin)曾明确地对此做过解释,他公开将自己的方法描述为“伪装成反讽纳粹主义的非反讽纳粹主义”。事实上,厌女和种族主义的网络极端分子已然白纸黑字地为我们写下了这些内容。2017年9月,当《每日风暴》的所有者试图为其快速增长的网站招募新作者时,他们发布了一份《风格指南》,或者说是一套指令,供有志于为其供稿的作者使用。《赫芬顿邮报》获取并全文发布了这份长达17页的文件,对网络极端分子为吸引和洗脑新成员,但同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仇恨言论的定义而无情且蓄意使用的策略提供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洞见。正如《赫芬顿邮报》作者阿什利 · 范伯格(Ashley Feinberg)所指出的那样,这不仅仅是一本《风格指南》,“更是另类右翼的战术手册”。
《风格指南》中所描述的技巧包括直接教你将仇恨言论与幽默相结合,以此吸引刚开始接触恶意言辞的新读者。(该指南指出:“应该始终考虑到,目标受众是刚刚接触这种思维方式的人。)该指南给出了一系列关于种族主义、厌女和反同辱骂的建议,并给出了一些预防措施,当使用这些辱骂时,“应该给人一种半开玩笑的感觉—就像这是个真实存在的而且所有人看到后都会发笑的种族主义段子……不应让人觉得你是在表达真正尖酸刻薄的愤怒谩骂。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很扫兴的事情”。
指南中还有关于如何煽动暴力又不明确表达支持的具体指导方针:“我极为谨慎,从不建议采取暴力……然而,每当有人做出暴力行为时,他们都应该被调侃、被嘲笑。例如,安德斯 · 布雷维克应该永远被称为英勇的自由战士。这样表述就很好,因为人们会认为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但是他们大脑中有一部分并不这么认为。”
这种经过深思熟虑的自我意识令人不寒而栗。安格林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他非常擅长此道。这是在赤裸裸地承认,“反讽”和幽默是他的工具,而招募年轻人是他的目的。“读者一开始会出于好奇心或被俏皮的幽默所吸引,然后通过反复阅读同样的观点,慢慢意识到现实……没有接受过指导的人应该分辨不出我们是否在开玩笑。”
同样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男性圈的领导者随时都准备入侵、窃取并揭露与女权主义者家庭和私生活相关的私密信息,但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却对自己过去的真实情况闪烁其词。伊拉姆和布坎南等男性试图将他们对求偶系统的反感和女性的深恶痛绝,描述为一场纯粹出于意识形态动机的高尚斗争。所以奇怪的是,他们竟对自己多次离婚的经历惊人地保持着沉默,或者在媒体报道提及他们与前妻及生物学子女的紧张关系时会愤怒地予以回应。(也许使用“生物学”这个术语本身存在争议,因为伊拉姆为了避免支付抚养费,试图否认自己是女儿的亲生父亲。)
除了男性网络群体的意识形态传道者和领袖之外,还存在另一个往往深受男性圈和另类右翼成员称颂的群体。他们将男性圈观点推向了远超成员期望的更加主流的地位。这个群体便是政客。
这些政客所获得的关注和影响力,有力地驳斥了男性圈社群仍然默默无闻、无足轻重的论点。
特朗普便是这类政客中最直接、最明显的代表,他的成功使男性圈和另类右翼群体都深受鼓舞。从他形容女人是“肥猪”和“狗”,到他断言让妻子去工作是“危险的”;从他自己承认说过要拿捏住女人“的阴部”,到他暗示女性在月经期间是不稳定的;从他将墨西哥移民描述为强奸犯,到他在推特上告诉四名美国少数族裔女议员“哪来的滚回哪去,先管好她们支离破碎且犯罪猖獗的家乡”——这位总统已然多次发表了严重厌女并带有种族主义色彩的言论,这些言论与男性至上主义者和另类右翼分子的世界观不谋而合。这些人反过来也表达了对特朗普当选的喜悦,而且在许多人看来,他对他们的事业给予了支持并在帮助将其推向主流方面发挥了巨大影响力,这也令他们感到陶醉。
搭讪大师瓦利扎德是最早为特朗普的胜选而大声欢呼的人之一,而且他并不是男性圈唯一一个在选举期间宣称要团结起来支持总统的人。他写道:“庆祝已经结束,我们都开始接受唐纳德 · 特朗普将成为我们下一任总统的事实,这是我们许多人在过去几个月里积极争取的结果。”他宣称,
特朗普当选总统将提高我们的地位……我们现在有了一个侮辱丑女人为“肥猪”的总统喷王,他私下里的大男子主义言论——所有阳刚之气的男人都会这么做——受到了媒体的无情攻击,但在投票站却没有受到惩罚。这就意味着,当你像特朗普一样说话时,你的听众首先想到的会是“他听起来很像美国总统”。
瓦利扎德的想法在非自愿独身论坛上引起了共鸣,当时有一篇很典型的帖子在谈及猥亵和强吻女性的话题时写道:“如果特朗普能做这些事情而不被逮捕,那么一个非自愿独身男性也应当能够如此。”而另一篇帖子则写道:“女仆们,美国已经宣布,特朗普成为总统。再没有人会在意你们这些婊子的哭哭嚷嚷了。现在是时候告诉她们这个真相了。”
在墨尔本最近“为男性举行的大游行”中,游行者自豪地挥舞着“特朗普2020”的横幅,一边埋怨“男人说教”(“mansplaining”)和“男人流感”这类词过于刻薄,一边向反对抗议者大喊“娘炮”(“mangina”)和“娘娘腔”(“soyboy”)。
一位非自愿独身论坛的成员在2018年写道:“每当我觉得没人喜欢我们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们被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保护着。特朗普家族支持非自愿独身者,特朗普爱我们,尊重我们。”他接着补充道:“他每次都会针对穆斯林袭击案发表言论,却在阿列克 · 米纳西恩事件发生之后缄口不言。”
特朗普就何时对特定事件发表评论或不发表评论所做出的选择,证明了他本人作为一个距离男性圈仅有数步之遥的精神领袖人物,尽管表面上并没有明确提及它,却能够动员其成员。这不仅是因为特朗普的政策——从试图限制堕胎到打击移民——与他们的目标密切一致,也在于他为这些群体辩护和提供支持的方式,包括反复以“狗哨”的方式提及这些群体的特定迷恋和意识形态。他声称许多墨西哥移民是强奸犯,并通过这一种族主义论断为修建隔离墙来阻挡墨西哥移民的必要性进行辩护。在描述移民时,他使用了“他们不是人。他们是动物”的表达。他对从中美洲前往美国的难民“旅行队”做了危言耸听的描述,他声称这些难民大军中“女性被强奸的程度前所未有”。他用这种言辞来为非人道的政策(例如,把年幼的孩子与家人分开并把他们关在笼子里)开脱。这些不仅仅是极右翼政策,还是根植于另类右翼和男性圈意识形态的辩词。
当然,就像男权主义者一样,特朗普似乎只有在可以以此攻击移民和少数族裔时才关注性暴力的女性受害者。克里斯汀 · 布莱西 · 福特(Christine Blasey Ford)教授指控当时的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人布雷特 · 卡瓦诺(Brett Kavanaugh)对她进行了性侵犯。特朗普对福特教授的嘲讽明显表达了他本人对待男性圈信息的态度。特朗普在一次集会上粗鲁地模仿福特教授,然后暗示她的证词是出于党派阴谋而捏造的,引来人群的阵阵欢呼。他说道:“他们在毁人,这些人真的很邪恶。”这种言辞直接迎合了男性圈关于虚假强奸指控被用来摧毁男性生活和事业的叙事手法。
如果我们将各种男性圈社群视为一系列相互关联但又截然不同的群体,从极端的非自愿独身者开始,逐渐走向更主流的厌女主义,我们就能明白言辞和观念如何沿着这条链条传递,并随着它们的传播逐渐获得一张正常化的面纱。每个社群都可以与链上直接高于或低于它的社群互动,从而保持观念的整体流动性,但又使较高的层次免受与底层相关的公众谴责和批评。因此,像特朗普这样的人可能不会直接支持非自愿独身者和白人至上主义者,但他可以借用他们的论点,能够通过与班农这样的中间人互动来传达自己表面上的支持,而这些中间人则更明确地支持另类右翼等社群,从而使特朗普能够通过中间人暗示自己与这些社群的直接联系,而不需要实际染指其中。
对于任何熟悉安格林《每日风暴》游戏规则的观察者来说,这些策略都是显而易见的:说完为避免自己受谴责而非说不可的话后,还是要继续兜售你的真实信息。
特朗普的推文和行动与影响极端主义社群宠儿的特定事件之间的关联,呈现出他对这些社群隐含的支持。2017年,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抗议活动导致伊安诺普洛斯的演讲被取消后,他公开威胁要取消对该校的联邦资助。特朗普发布推文:“如果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不允许言论自由,并对持不同观点的无辜民众实施暴力——是否需要取消拨给该校的联邦基金?”在脸书关闭了包括伊安诺普洛斯在内的一些种族主义、厌恶女性的极右翼人物的账户后,特朗普立即警告说,他将“监督社交媒体平台对美国公民的审查”。
苏吉拉博士认为,特朗普既给极端主义网络社群的观点壮了胆,也使其得到了批准:“没错,这绝对是一种批准。当这个星球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公开进行性别歧视时—好吧,他不只如此,他还是一个厌女的人——当他可以如此这般地公开谈论女性时,显然会给其他人的观点提供辩护理由。”
所以,男性圈完全有理由为此而庆祝,因为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他们的观点确实得到了批准。
根据美国塔夫茨大学政治学家布赖恩 · F.沙夫纳(Brian F. Schaffner)教授的研究,特朗普在2016年大选期间的言论使性别歧视更容易被共和党人所接受。沙夫纳的研究发现,共和党人“更愿意对来自特朗普而非其他来源的性别歧视言论表示宽容”,而且“更愿意在2016年大选后支持性别歧视言论,这可能是因为特朗普的胜选改变了他们对美国社会性别歧视观点的接受度的看法”。沙夫纳教授还观察到,“性别歧视表达的增加一直持续到2018年”。
女性也感受到特朗普就任总统后对在社会上什么是可接受的内容的影响:2017年接受调查的美国女性中有六分之一的人表示,特朗普在《进入好莱坞》录音带中的言论(他吹嘘自己拿捏住女人“的阴部”)让她们感觉人身更加不安全。
因此,特朗普可能是极端主义边缘思想在政治主流中大行其道的最好例子,但他绝不是唯一一个带头将男性圈意识形态渗透进政府大厅的人。
在很多情况下,来自主要政党的民选政客也为这些观念提供了渠道,比如在英国保守党议员菲利普 · 戴维斯(Philip Davies)的案例中,他曾多次投票反对旨在解决针对妇女和女孩的暴力行为的措施,并提交了一份用来废除《性别歧视法案》的个人议员法案。虽然可能有许多政客持类似观点,但戴维斯值得更密切的关注,原因有二:他的策略与男性圈喷子的策略如出一辙,而且他本人与男性圈成员有私人关系。
2016年,戴维斯在由英国政党和男权运动中流砥柱J4MB共同组织的男权活动家会议上发表了讲话。参加这场会议的还有一些将社会活动家马拉拉 · 优素福 · 扎伊(Malala Yousafzai)比作奥萨马 · 本 · 拉登,并呼吁建立一个“愚蠢的妓女登记册”的男权活动家。戴维斯(当时是下议院司法委员会成员)在会上发言时告诉与会者,英国司法系统歧视男性,偏袒女性。
戴维斯宣称“女权主义狂热分子真的什么都想要,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他还抨击“政治正确议程”,并哀叹“女性与男性相比拥有了所有的好处”,这番言辞与男权活动家的经典言论高度契合。而且,在戴维斯的演讲中有一段话可能是直接从男权网站上摘抄过来的,他说:“许多女性把孩子用作打击父亲的棍棒,这要么是因为她们出于经济原因对这段失败的关系感到痛苦,要么是因为她们已经从这段感情中走了出来继续向前了。如果她们的新伴侣承担起孩子父亲的角色,那么她们就更容易从这段失败的关系中走出来。”他告诉《卫报》,他出席会议不代表他支持J4MB。
2019年8月,戴维斯在芝加哥举行的男性问题国际会议上发表了演讲,该会议是由“男性之声”发起并组织的一项活动。包括伊拉姆和凯伦 · 斯特劳恩在内的一些男权活动家也在会议上发表了演讲。
像大多数男权活动家一样,戴维斯也完全不曾尝试采取任何实际行动来解决成年男性和男孩所面临的问题。当一位采访者问到戴维斯是否考虑过提出自己的法案来解决他声称支持的男性问题时,戴维斯似乎突然“词穷了”。2016年,戴维斯加入了妇女与平等委员会,明确表示要努力使性别问题“消失不见”。在媒体对这一任命的报道中,戴维斯反复使用了具有误导性的虚假统计数据,声称三分之一的家庭暴力受害者是男性,这是男权活动家常用的一种策略。然而,与局限于男性圈网站上的极端主义妄语不同,戴维斯重复了这些言论后,它们立即得到了更广泛的传播,而BBC等主要媒体也没有对这些言论提出质疑。
最好的情况是,戴维斯这类男性的滑稽行为会有助于人们认清男权主义者,洞察他们是善于摆布他人的反女权主义者。而最坏的情况则是,当他们自我定位在激进反对女性议程的立场上时,他们可能会冒着积极损害男性在议会中权利的风险。戴维斯之于那些他声称关心的男性,如同他们背上的一根芒刺。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明目张胆地大量采用了男性圈的策略,本质上利用了一种现实版的网络攻击或发垃圾帖子而不是通过民主辩论,来推进他的议程。当他反对关于《伊斯坦布尔公约》的法案时,他足足浪费了一个多小时来阻碍议案的通过,迫使女议员不得不缩短自己的演讲时间,以防止该法案被完全扼杀。而当他反对一项关于包容LGBT的性与亲密关系的教育法案时,他并没有提出任何反驳的论点或提供任何证据来支持他的观点,而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来讲述一项有关海运的法案,以此拖延时间,直到最后无法再就性教育进行投票为止。因此,那些被我们视为无力的互联网“独行侠”所使用的策略,实际上被利用来掌控我们议会的立法议程,以达到厌女的目的。
虽然这些男性在民选公职人员中可能只占少数,但他们绝非个例。其他高调且有权势的政治家也在权力走廊上为男性圈意识形态发声,将其提升到具有全国知名度的程度。
在澳大利亚,来自民粹主义政党单一民族党的参议员波琳 · 汉森(Pauline Hanso)成功发起了对家庭法庭系统进行调查的动议,她声称(没有提供证据)女性经常在家暴问题上撒谎,以此在法庭诉讼中获得优势。有了主流政客提供的体面包装,我们很容易看明白男性圈的男权活动家所兜售的彻头彻尾的谎言是如何广泛渗透到公众意识中的。在2017年的一项研究中,37%的澳大利亚人表示,他们认为“女性会捏造或夸大暴力行为,以便在监护权争夺战中获得优势”。
这些联系并不局限于政治辞令—它们也可以影响政策本身。单一民族党代表与一个名为“哥们建议”的澳大利亚脸书群组的成员进行了会面。这个只限男性的私人群组拥有超过50万名成员,在2016年因为美化针对女性的暴力行为和强奸而被脸书暂时关闭。这次会面结束六个月后,单一民族党宣布了一项新的家庭暴力政策。该党领袖史蒂夫 · 迪克森(Steve Dickson)向全国媒体发表讲话,再次提到一项已被彻底证伪的男性圈统计数据:“这个国家每周有多达21名父亲自杀,人们需要意识到这一点。”突然间,一个由男权活动家散播的虚假事实被一位支持率很高的政客通过国家媒体传递给了数百万名公民。
贝特西 · 德沃斯(Betsy DeVos)在受命成为美国教育部部长后,安排会议同男权活动组织讨论校园性侵犯问题,而这些组织则以厌女的观点和对性暴力幸存者的攻击而为人们所熟知。受德沃斯邀请参加咨询的团体之一“制止虐待和暴力环境”(SAVE)因宣扬厌女主义并“游说减少对家庭暴力受害者的服务和对施暴者的惩罚”,已被南方贫困法律中心点名批评。其网站指出了一个“关键事实”:“女性发起伴侣暴力是导致女性成为随后暴力受害者的主要原因。”德沃斯还与全国男性联盟取得了联系。
次年,德沃斯提议对大学性骚扰程序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彻查和修正,包括窄化性骚扰的定义和增加对被指控有不当行为的学生的保护措施。
因此,民选政客和男性圈群体之间的联系不仅仅是一种猜测,而是正在对权力的厅堂产生具体的影响。
英国首相鲍里斯 · 约翰逊(Boris Johnson)也经常露骨地暗示另类右翼的意识形态,他曾声称女性议员纷纷拥向工党是因为工党“有计划地侵蚀男性自由(例如终止在公共场所饮酒的权利)”,并暗示女性选民转向该党是因为“女性反复无常”。在他的专栏中,他还形容穆斯林女性看起来像“信箱”和“银行劫匪”。约翰逊后来声称,这篇专栏文章是“对女性穿着罩袍权利的有力的、开明的捍卫”。这种厌女的、反穆斯林的言论仿佛完全出自安格林的指南:让人们跟着玩笑一起笑,他们就会开始觉得这个玩笑表达出来的厌女的和恐伊斯兰的中心思想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仅仅因为约翰逊提出了与男性圈思维一致的论点,并不能证明两者之间有直接联系。这与单一民族党代表们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前者实际上会见了一个极度厌女的、只有男性成员的网络社群。男性圈与约翰逊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我在前面提到了班农,他是特朗普同男性圈和另类右翼世界之间链条上的一环。班农是布赖特巴特新闻网站的创始成员之一,并于2012年成为其母公司的执行主席。在他的领导下,该媒体充斥着恶毒的厌女和白人民族主义内容,尤其是对另类右翼、厌女主义煽动者伊安诺普洛斯的作品进行重点报道,而班农则有效地拓启了伊安诺普洛斯的职业生涯。在班农任职期间,布赖特巴特新闻网站发表了《为什么要对学习科学的女性设置上限》、《你更希望你的孩子受女权主义荼毒,还是得癌症?》,以及《政治正确保护了穆斯林强奸文化》等文章。班农以其仇视伊斯兰教的倾向而闻名,他为反穆斯林极端主义作家提供了平台,还鼓励伊安诺普洛斯撰写投男性圈所好的长篇大论,例如,《女权主义让女人变丑了吗?》。2016年,班农自豪地对记者说,布赖特巴特新闻网站是“为另类右翼提供的平台”。
2016年11月,当时当选总统的特朗普任命班农为其首席战略师。他成了特朗普和另类右翼之间的缓冲和渠道,帮助特朗普引入了一些可能是直接从白人民族主义者和男性圈社群中挑选出来的政策,例如对以穆斯林为主的一些国家颁布的移民禁令。不出所料,班农的任命受到了几个著名白人至上主义者和厌女者的一致认可,包括斯宾塞、前3K党大佬大卫 · 杜克(David Duke),以及美国纳粹党主席。另类右翼和白人民族主义者社群的成员在网上对这一消息欢呼雀跃,纷纷评论“班农是我们在白宫的人”和“我们离他妈的总统只有一度分隔或二度分隔之遥了”。
二度分隔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精确的描述。班农提供了方便的屏障,让特朗普能够与这些社群保持足够远的距离,也可以巧妙地绕过其他人对其公然支持种族主义的指控,却在国家政策层面实现了另类右翼最疯狂的梦想。此外,班农在保护特朗普不与这些团体直接联系的同时,还指导了特朗普的竞选活动,精准地吸引来这些群体的追随者。据说,他在幕后策划了对“大骗子希拉里”的不断攻击,甚至在正式成为特朗普竞选团队的一员之前,就在记者梅根 · 凯利(Megyn Kelly)敢于质疑特朗普对待女性的方式后,在三天的时间里于布赖特巴特新闻网站上发表了25篇厌女的攻击性文章来对她进行炮轰。
这一切和约翰逊有什么关系吗?所有这一切都跟他有关。因为,与特朗普的情况一样,班农也是约翰逊与男性圈和另类右翼之间的纽带。
2018年9月,记者马修 · 德安科纳(Matthew d’Ancona)撰写了一篇文章,警告称约翰逊与班农有过接触,而且班农影响了约翰逊的言论,使其突然转向民粹主义。德安科纳特别指出,班农的战略输入与约翰逊在报纸上发表的伊斯兰恐惧症和厌女主义文章之间存在直接的联系。德安科纳后来透露,不久之后,他就接到了约翰逊打来的充满愤怒的轰炸电话。他在新闻媒体龟传媒(Tortoise)上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在他第15次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就没有继续统计次数了——尽管他还在不断打来。”“鲍里斯 · 约翰逊因为我写出了他与史蒂夫 · 班农的联系而对我大发雷霆。”确切地说,根据德安科纳的说法,约翰逊对记者将班农的建议与他的专栏联系在一起而感到愤怒。他似乎在极力避免让人推断出班农的意见导致了他在主流媒体上大肆宣扬男性圈和另类右翼的经典言论。
约翰逊在专栏里愤怒地写道,有关他和班农之间存在任何联系的说法都是阴谋论和“左派的妄想”。“当然,我在担任外交部长时见过班农先生几次,他当时是特朗普的参谋长,”约翰逊写道,“但从那以后就没见过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约翰逊继续坚称他与班农没有任何联系,他的团队告诉记者,他们唯一的联系是“一条短信——一条被约翰逊拒绝的会面邀请”。
但是,在2019年6月,一条确凿的证据浮出水面。美国电影制作人艾莉森 · 克莱曼(Alison Klayman)几个月来一直在为一部纪录片跟踪拍摄班农。他向《观察家报》递交了一段视频,显示班农谈论了他与约翰逊的关系,他还吹嘘自己直接给约翰逊提了建议,帮助他精心策划了一场关键的演讲。班农宣称:“我整个周末都在和他讨论这次演讲。”他还表示自己和约翰逊通过电话和短信“来来回回地”沟通了很多次。克莱曼说,班农“毫不含糊”地谈论他与约翰逊的联系。这段视频是在臭名昭著的“信箱”专栏发表前三周拍摄的。一位约翰逊的发言人称:“任何有关鲍里斯与班农先生或奈杰尔 · 法拉奇(Nigel Farage)勾结,或听取他们建议的说法都是完全荒谬的,已经达到了阴谋论的程度。”然而,约翰逊团队突然不再继续否认这两人有过接触。
因此,英国与美国的情况类似,我们认为默默无闻、无权无势的男性圈,实际上可能会利用狡猾的中间人来吸引最有权势的男性的注意。
他们的“狗哨”收到了回应。2019年,工党议员保拉 · 谢里夫(Paula Sherriff)在英国下议院发言。围绕脱欧话题的分歧升级之际,她指向了议事厅里纪念乔 · 考克斯(她在自己的选区被一个白人民族主义者杀害)的牌匾。谢里夫说:“坐在这个议事厅里的许多人每天都遭受死亡威胁和谩骂,我要告诉首相的是,他们经常引用他的措辞——‘投降行为’‘背叛’‘叛徒’——我个人对此感到很恶心。我们必须节制我们的语言。”约翰逊是怎么回复她的呢?“我这辈子从未听到过这么多谎言。”谢里夫告诉英国独立电视台,在这次交流后的几天里,她自己收到的死亡威胁和强奸威胁的数量“显著增加了”。换言之,前首相使用的“狗哨”言论与网络厌女极端分子针对一名女性议员的霸凌之间存在明显的联系。而且,这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另一位工党议员杰西 · 菲利普斯(Jess Phillips)透露,她收到了一条死亡威胁,其中不仅引用了首相的话,还提到了他的名字。在约翰逊将女议员的安全问题斥为“谎言”的第二天,一名大声辱骂并拍打门窗的男子在菲利普斯的选区外被逮捕。
还有一些线索表明,政客们可能意识到,当他们利用极端主义社群的意识形态时,就会得到来自这些社群的巨大支持。这类迹象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政客的处事方式,他们可能会在事后拒绝为自己的言论道歉,或者在遭受质问的时候变本加厉地发出能够吸引同一群体的信息。当特朗普对造成人员伤亡的夏洛茨维尔市白人至上主义者集会做出回应,称“双方都有很好的人”时,我们便可以看到这种迹象。(他后来拒绝道歉,声称这句话说得“很完美”。)在约翰逊的言论成为焦点之后,我们也看到了这一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随着大量女议员举报死亡威胁、强奸威胁和不断升级的霸凌行为,约翰逊的首席特别顾问多米尼克 · 卡明斯(Dominic Cummings)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这些针对议员的愤怒“并不令人惊讶”。他说,虽然应该认真对待暴力“威胁”,但他补充道,如果政客同样不尊重英国脱欧公投的结果,“你预计会发生什么?”最后,他总结道:“只有议会兑现尊重这一结果的承诺,才能解决这一问题。”换言之,他对女性议员所面临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和谩骂轰炸的事实做出了回应,但含蓄地警告说,如果想让这一切不再继续上演,她们最好能够兑现脱欧的承诺。驱动这种表态的逻辑,与死亡威胁的逻辑惊人地相似,这令人不寒而栗。
在其他地方,也许是受到特朗普效应的鼓舞,极端主义精神领袖竞选公职的人数激增——不管他们的竞选结果如何,这样做都能确保主流媒体对之前被认为过于极端而不能播出的观点进行大肆报道。无论观点有多么极端,只要它被纳入竞选政治家的宣言中,都会立即获得尊重并被正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