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虎 | 願年少喜歡的少年（小說）

題記：一個微不足道的愛情

願年少喜歡的少年

是伴你終老的老伴

從青澀時光 到白發斑斑

看遍這人間 燈火燦爛

願你年少喜歡的少年

可以和你一生相伴

七老八十還一起感嘆

青春啊它有一張不老的臉

老二的手機鈴聲設置的是梁琪清的《一生為伴》。

在老家，在我的年代，談論愛情是羞澀的，我們從來不談論愛情，但是我知道，那是老二的愛情。那是她喜歡的少年。那是她要一生為伴的人。

老二這兩年很高興，去年兒子結婚了，搬了新房子，自己也退休了。今年就添了一個大胖孫子。明天孫子100天，早早定了酒席，準備趁著過年，親戚們又都回家，想一起慶祝一下。

老二抱著孫子，想著自己的幸福生活。突然看見院子裡菜地裡有一個人撲倒在那裡，老二驚慌失措，把孫子掉地上了，她連滾帶爬一路高喊跑出門。

救護車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呼吸了。到了醫院，醫生說太晚了，放棄吧。老二跪下來大聲哭泣，求醫生繼續救。32分鐘後心臟開始跳動。醫生說，最好的狀態也只是植物人。

老二說，救。

老二哭著，打電話找人，找錢，救護車連夜開去了省城醫院ICU，這裡有高壓氧。

哭了一夜奔波一夜，老二不僅眼睛腫了，臉也腫了。

老二一邊哭一邊說：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命。

我不知道說什麼。我問：醫生怎麼說？

老二說：醫生說做好最壞的打算。

我說：那多聽聽醫生的建議。

老二沉默了。過了一會兒，老二說：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命，你說是吧？

我說：盡量聽醫生的。

老二說：可是情況已經好轉了，瞳孔已經縮小了一點。臉色也好了一些。先保住命，你說是吧？

第三天，老二求了一個符。一個放病人枕頭底下。

老二說，我每天晚上念一萬遍阿彌陀佛。進入病房之前念十遍。

老二說：他們怎麼說，我就怎麼做，總會有用的。

老二說，已經算了命，說肯定能闖過這一關，保住命就不怕了。

我建議老二要麼上網查一下。老二說，查了，三點睡不著就查了。但是她不肯說查到的結果。說，醫生說今天又好像恢復了一點。

老二說：和兒子已經商量了，把房子掛出去賣了，總能救回命，只要保住命，就不怕了。

老二說，已經把那些子侄們都打發回去了，一是貴，二是幫不了什麼，當然最重要的這是持久戰，要保存下精力。老二覺得這樣非常明智，能起死回生。

老二又說：已經在醫院旁邊找好了房子，因為賓館太貴了，租了一個很便宜的房子，醫院走路過去就可以這樣有情況隨時可以過去。

老二又說，醫院的快餐飯盒十幾塊一個，若是她吃一兩頓沒關係，和自己買菜弄貴不了多少，但是若是男的吃一個飯盒就要二十多，因為快餐是論重量賣的，所以若是探病的人多，或是長期吃，還是在出租屋裡弄著吃省錢。

老二說：我好恨自己沒出息。

老二又歎了口氣說，這就是命，有什麼辦法呢？

我問老二，醫生怎麼說？

老二說，醫生能怎麼說，醫生就是盡力搶救，先保住命。

我問老二，保住命是什麼意思？你要問仔細啊。

老二說，醫生說的很清楚啊就是看情況。

我說，那你要多聽醫生的建議，問清楚啊

老二沉默了幾秒，立即樂觀起來，菩薩說了，可以闖過這一關。是他大嫂子求的符，說每天念一萬遍，我就念一萬遍。他們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老二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

第四天，問老二病人怎麼樣了，老二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暫時還沒有醒。

我就再也說不出話了。雙手合十，退下。

第五天，老二發來了一個自己整理的病歷。

我問：情況怎麼樣？

老二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醫生說現在的心跳有七成是自己的。

我說：你需要問仔細一些，後續要做哪些治療，能治療哪一步，都要問仔細？

老二說：阿彌陀佛。我知道以後還要治療很久，路很長，我不會哭，不要哭，我要堅強。

老二不願意再說起病情，只是雙手合十，說，會闖過這一關的。

第六天，元宵節，老吳說，過元宵節的時候，老二和她視頻了，瘦了很多。

老二一向身體不好，從小有哮喘。老爺子和老吳什麼都不要老二操勞，老二也從未離開過家，所以老二打小臉就圓乎乎的。但老吳說，那胖乎乎的標誌性臉蛋沒有了。

我給老二發短信：你也要注意身體啊。

老二沒有回復。

許久，老二回復說：我已經租了一個房子，我要堅強。後面是一個雙手合十。

我給老二打視頻，老二沒有接，只有《一生相伴》反復唱：

願你年少喜歡的少年

是伴你終老的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