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茂琴 | 说出他们的名字，讲出他们的故事----美国私刑遇难者纪念
2019年正月初六，周日。
或许天意。我们没计划参加纪念私刑牺牲者的活动，却机缘巧合这天去了第一教区教堂，于是恰好碰到了他们的主题纪念：“Say Their Names： Lynching in America & The Legacy of Racial Terror。” （说出他们的名字：美国私刑和种族恐怖遗产）。
一个小时的礼拜，各项仪式有条不紊、简洁紧凑，与主题相关，又各有侧重。首先，牧师致开场辞点亮灯光后，会众起立齐声朗诵燃灯祷文：
Take from life its coal，not its ashes。
从生活中取炭，不要取灰。
Fan the flames of love and justice；
燃起爱与正义的火焰；
Join hands and hearts in common endeavor;
共同努力携手并肩、心心相通
And there will be no limit
无量前景
To what we can achieve together.
我们一起成就
~ Rev. Laurel S. Sheridan
---牧师 劳蕾尔·S·谢里丹
除了教会常规活动，今日最重要的就是私刑牺牲者纪念活动。而私刑牺牲者纪念活动最沉重的部分是‘说出他们的名字，讲出他们的故事’。
讲出私刑牺牲者安东尼·克劳福德的故事
本来我以为是一次性活动，原来是为期一月的纪念。整整一个月，每次礼拜都会有一个人说出一些私刑牺牲者的名字，并讲述一位私刑牺牲者的故事。这一周，是由Fred Pryor 讲出安东尼·克劳福德（Anthony P. Crawford）的故事。
克劳福德是南卡罗莱纳州阿伯维尔（Abbeville）一名非洲裔美国人，一名社区领袖、父亲和企业家，于1916年10月21日被白人暴民私刑处死。
克劳福德出生于1865年重建时期的早期。内战结束后，克劳福德的父亲和儿子一起在阿伯维尔以西大约7英里的小河上经营着一小块棉花田。
父亲去世后，克劳福德继承了这片土地，并在1883年、1888年、1899年和1903年购买了大量土地。到1916年，他的土地已经扩大到427英亩(根据一些消息来源，多达600英亩)。他是阿布维尔县最富有的人之一。
在19世纪90年代中后期，克劳福德成为阿布维尔县工业联盟的联合创始人。该联盟致力于“有色人种在物质、道德和智力方面的进步”。
克劳福德有十二个儿子，四个女儿。他的许多孩子都在与父亲毗邻的土地上定居下来。
克劳福德以拒绝任何形式的不尊重或蔑视而远近闻名，不仅在非裔社群内如此，在白人社群内也如此。他曾说：:“白人打我的那一天就是我死的那一天。”《查尔斯顿新闻与信使报》(现在的《邮报》和《信使报》)把他描述为“一个很富有同时也很傲慢的黑人。”
1916年10月21日，克劳福德带着两车棉花和一车棉籽去阿伯维尔，与白人店主巴克斯代尔（W.D. Barksdale）就棉籽价格发生了争执。克劳福德离开商店后，巴克斯代尔的一名雇员跟在他后面，用斧头柄打他的头。克劳福德打电话求助，引起了治安官伯茨（R.M. Burts）的注意。警官逮捕了克劳福德，很可能是为了保护他，因为一群愤怒的白人已经开始聚集。
克劳福德被暂时关押在监狱里，当天晚些时候以15美元保释出狱。警察让他从侧门出去，但暴徒还是看见了他，把他追进附近的一家棉纺厂，克劳福德躲在锅炉房里。
一个叫麦金尼·坎恩（McKinny Cann ）的推销员跟着克劳福德走进锅炉房。克劳福德从手边的工具里抓起一把锤子，把那人打昏过去。
尽管工厂的工人试图阻止，克劳福德还是被暴徒刺伤，并遭到毒打。治安官伯茨再次出现并逮捕了克劳福德，这让白人暴民非常气愤。
治安官只得向坎恩兄弟们保证，在麦金尼·坎恩的伤势完全弄清楚之前，他不会试图偷偷把克劳福带出镇外。这样才使得克劳福远离暴徒。
事实上，克劳福德伤得很重，但坎恩伤得并不重。
医生甘博(C.C. Gamble)为他治疗，宣布克劳福德可能会因伤势过重而死。
下午3点，大约200名白人男子包围了监狱，抓获并解除了伯茨警长的武装，绑架了克劳福德。
克劳福德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被人拖着穿过市区的黑人区。然后，暴徒从一名黑人司机那里偷走了一辆运木材的货车，用它把克劳福德带到附近的集市上。这时，克劳福德可能已经死了。他被吊死在一棵树上，而全副武装的白人用子弹把他打得满身窟窿，被憎恨他的财富的“嗜血”白人暴民打成“血浆”。
第二天报纸的头条是“黑鬼被绞死并被枪打成碎片”。县验尸官南斯（ F.W.R. Nance）带着陪审团来到露天市场，把克劳福德残缺的遗体割了下来。验尸官发现克劳福德死于“无名氏之手（at the hands of parties unknown）”。
从此之后，克劳福德一家离开了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
这起谋杀案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持续了几个小时，有数百名证人在场，但最终没有一个人被起诉，更不要说被惩处。
教堂中一片寂静肃穆，唯有Fred Pryor克制而严肃的声音。她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或许是教堂的建筑结构，也或许是现场的寂静，一句一句清清楚楚地响在耳边。我仿佛穿越回去，看到克劳福德的一幕幕生命历程，那被殴打被逼迫被拖着被吊起被枪击被围观，仿佛发生在我的身体上。痛楚和耻辱一并涌现。Fred Pryor讲完，我看到很多人无声地含着泪花。
诗歌纪念
而后，音乐响起，大家起立合唱诗歌“We Are One”。
WE ARE ONE
by Brian Tate
When we walk / When we sleep
当我们行走/当我们睡眠
When we rise / We are one
但我们起来/我们是一体
When we laugh / When we sing
当我们欢笑/当我们歌唱
When we cry / When we run / We are one
当我们痛哭/当我们奔跑/我们是一体
And we shall love one another with all our hearts
我们当尽心尽意彼此相爱
And we shall care for each other with all our soul / & our might
我们当尽性尽力彼此关怀
When we stand (when we stand) / When we fall (when we fall)
当我们站立（当我们站立）/当我们跌倒（当我们跌倒）
When we rise (we are one) We are one
当我们起来（我们是一体）我们是一体
In the cold (in the cold) / In the heat (in the heat)
在寒冷（在寒冷）/在炎热（在炎热）
In thedark, in the sun, we are one
在黑暗，在阳光，我们是一体
And we shall love one another with all our hearts
我们当尽心尽意彼此相爱
And we shall care for each other with all our soul /& our might__
我们当尽性尽力彼此关怀
(Ah) When we’re hurting one another
（啊）当我们彼此伤害
That’s the way we hurt ourselves (hurt / our / selves)
那是我们伤害我们自己（伤害/我们/自己）
With our sisters and ourbro-thers, we will, (we will) rise (rise)
和我们的姊妹弟兄，我们要，（我们要）起来（起来）
And we do (ooh/and we do) / And we try (and we try)
我们的确（哦/我们的确起来）/我们努力（我们努力起来）
We must live (ooh/we must live) or we die (or we die)
我们必须活（哦/我们必须活），或则我们就死去（否则我们就死去）
We will reach (we will reach) / we will climb (we will climb) We willrise, we will fly, we are one.
我们必会到达（我们必会到达）/我们必会攀爬（我们必会攀爬）我们必会起来，我们必会飞翔，我们是一体
And these words shall be forever within our hearts And we shall teach them to our children
这些话会永远珍藏在我们心里。我们会把它们教给我们的孩子
And remember them in our lives
在我们的生命中永远铭记
When—We—Walk—
当—我们—行走
When we sleep / when we rise / we are one
当我们睡眠/当我们起来/我们是一体
When we laugh /when we sing / when cry /when we run We are strong-- / We belong-- / We are / ONE!
当我们欢笑/当我们歌唱/当我们痛哭/当我们奔跑，我们坚强--/我们属于--/我们是/一体！
音乐与歌声让我感到我们的生命彼此相连。我与现场的每一个人、我与过去那些因私刑而死去的弟兄姊妹们彼此相连。我们是一体。他们所受的伤害与痛苦，绝望与死亡，也是我生命中的伤害与痛苦，绝望与死亡。而我们现在是铭记，并改变。我们是一体，应彼此相爱，彼此关怀，而不是彼此伤害。无关肤色，无关性别，无关族裔。
私刑遇难者纪念启迪
当日共有三首诗歌，都与“说出他们的名字，讲出他们的故事”主题相关。第一首是欢迎歌“The Human Touch Can Light the Flame”，在讲述之前。讲述之后紧接着是“We are One”，常规讲道之后是“Our World is One World”。它们歌唱的都是人与人的关爱和人与人的一体。
说出私刑牺牲者的名字、讲出私刑牺牲者的故事是历史，是纪念，是不忘记；而一起唱诗歌，是启迪，是提醒，是我们当如何行。黑暗与光明、冰凉与温暖，相映交织，在心灵的河上流。
说出他们的名字，讲出他们的故事。他们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如你我一样活生生的人，却因种族主义而无辜地被私刑致死。
这些美国私刑牺牲者以黑人为主，包括华人、墨西哥人。
今天华人可以在美国接受平等教育、自由择业和欢庆我们的新年，可知这一切既不是特权者的恩赐、也不是白白得来的、更不是所谓祖国的强大？
没有美国60年代的大觉醒和各族裔（包括白人）与黑人携手并肩地争取平权的运动，美国华人的美好生活在哪里呢？
此时，当白人至上主义沉渣泛起，甚至影响总统大选并与高层官员遥相呼应的时候，如果我们各族裔（包括白人）不警觉关注并再次携手并肩努力抵制，私刑牺牲者们的悲剧是否还会换一种面孔重演呢？
附录：另外两首诗歌的歌词
The Human Touch Can Light the Flame
Words：John Andrew Storey，1935-
Music：Lee Hastings Bristol Jr. 1923-1979
The human touch can light the flame
which gives a brightness to the day,
the spirit uses mortal flame,
life’s vehicle for work and play.
The lover’s kiss, the friend’s embrace,
the clasp of hands to show we care,
the light of welcome on the face
are treasured moments all can share.
May all who come within our reach
be kindled by our inner glow,
not just in spirit’s words we preach,
in human touch love’s faith we show.
Our World is One World
Words and Music: Cecily Taylor, 1930-
Our world is one world:
what touches one affects us all:
the seas that wash us round about,
the clouds that cover us, the rains that fall.
Our world is one world:
the thoughts we think affect us all:
the way we build our attitudes,
with love or hate, we make a bridge or wall.
Our world is one world:
its ways of wealth affect us all:
the way we spend, the way we share,
who are the rich or poor, who stand or fall?
Our world is one world:
just like a ship that bears us all:
where fear and greed make many holes,
but where our hearts can hear a different ca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