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成 | 此刻我還沒有談到小說(創作談)
1
5月14日,7時11分我醒來,將鬧鐘調到17時響鈴,備註“羅鍋”。我和K昨天便約好在“眼鏡羅鍋”見面,此時,“宋朝咖啡”還未出現。
我和K除了明確要一塊吃個飯,還沒有想到需要倆人一塊完成的其他事,連喝的都沒考慮。(這是我敘述的故意為之,初次見面,怎麼會不考慮就餐喝點什麼呢。)
昨天晚上我們就說了,吃完飯,我們去喝點東西。
吃飯的時候,我問K要喝什麼。K說先不喝,吃完飯我們出去喝東西。
我搶先結賬。K說,我們待會去喝東西。她請我。
以上三條,每一條都符合我們初次見面交流所能提供的細節。
現在是7時30分。事實上,今天我只有一個約會,下午五點,我將從水口寺乘車去河濱公園地鐵站A入口,到貴陽北站趕赴G1537列車(鄭州東—昆明南)去見見L,我會在18點25準時獲許檢票,列車18時40準時開動,我的膝上將攤開魯羊的詩集,《我仍然無法深知》。
此刻我還沒有談到小說。
2
小說是什麼?像做夢,像單戀一個人。單戀和做夢,都有迷人的行徑,暗自流動的缺失和未及獲悉的確認成全了我所渴望的。寫作或僅是有話要說。或一切僅僅只是未開口。
小說《庇隆灣》開頭:“羊皮吃掉小筏艇,江河吃掉水流。”
—— “小筏艇”的“小”或許可以去掉,我沒有這麼做,一個“小”字突出筏艇的身軀,突出皮質筏艇的難得以及自然屬性,它身上附著羊的氣息,羊或者筏艇,飄於水面,飄於江河。小說開頭,是我夢裏所得,包括結尾:“山頂的意義,不是蒲葦和高處。”
一個寫小說的,在夢裏敘事……有時是用非現實的語調講述事件(展現輪廓)的發生(存在),有時是踏實卻又恍惚地托出一個個意象,醒來再把它們如實記下,趁一切還未完全溜走……只有記下才能將它們安放在適當的鏡子裏。一個寫小說的,在夢裏都要寫小說,這多麼痛苦啊。好在並非所有夢境,都被他寫進小說裏。
《庇隆灣》由不同夢境合成(也有現實依託),借一場醉酒的經歷,回放夢境與現實,“催婚”“葬禮”“傳說”——村落帶給我的只能是回望與不舍。像是某種命定的偏軌儀式啟示,很多時候我幾乎將小說當詩寫。這和我寫詩的狀態有關,也和我很少寫詩的狀態有關。
3
回到羅鍋和咖啡。
7時11分我從一場夢裏醒來,夢裏K的臉容無比清晰,睫毛閃爍,她眨動寶石般的杏眼不是為了告訴我她戴了隱形眼鏡。她在我夢裏講述了一個什麼故事,醒來我沒有記下。我的忽略讓我想起去年夏天,我們在亨特國際對面的眼鏡羅鍋一起吃飯的情形。後來我們去文昌南路一個飲品店喝咖啡,我忘了店名,我在流覽器上輸入“文昌南路飲品店”,十來家店裏沒有我要找的那一家,我只好杜撰一個店名,“宋朝”——咖啡和宋朝,我非要將其搭在一塊。
K說的故事我全忘了。不及時回望,我又能多留下什麼呢。
此時我多麼慶倖有“備忘錄”的存在。只要還可以記下,我也就能夠為自己的夢做些什麼。而《庇隆灣》,它是我荒疏的生活遺落的個人化的詩意補足。這一補足的夢,或許是一種神秘的恩惠。